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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秋水:保护历史的记忆

  历史学家布罗代尔说过,所有“现在的事态”,都是具有不同起源和节奏的运动复合体,今天的时间既 始于昨天、前天,也始于遥远的过去。但在今日的中国,似乎正在有一种趋势:这个社会已经如此富有,可以任意挥霍它的资源,以致于它狂傲到不止屏蔽遥远的过 去,还可以拆除昨天与前天。

  在几十年里,城市被当做可以随时撕毁的白纸。譬如出于商业利益拆毁从过去幸存下来的建筑,代 之以能够提供更多方便和更符合时代情趣的建筑。最近北京梁林故居“维修性拆除”以及重庆蒋介石重庆行营“保护性拆除”,让人觉得这种针对“历史意识”的暴 力,似乎到了要将其连根拔除的地步。

  自十九世纪以来,保护旧建筑和纪念建筑就是个人和政府的一项重要活动。那些与神圣事物、世俗 权力、艺术和历史等有联系的建筑,是构筑社会与个人历史意识的重要元素。历史意识是一种心理机能,它本身不是一种内容,而是一种对过去事物的感受力。因此 无论是对历史敬重与依恋,还是仿效与憎恨,此种感受力,皆是有或没有记载的历史在人的心灵中所培养,它传递给了每个在社会中成长的人,成就人在精神活动里 不可缺少的时间维度。

  因此,保护历史建筑遗存,在一定程度上与民族意识相关。作为单个人的历史意识,不会只满足于 构造自己的生物世系,来填补历史空白,它对自我的界定,一定关涉广泛纵深的往昔事物,职业、爱好、阶层、宗教和民族等。于是,在代代相传中,一种宗教信 仰、一种艺术风格、一种社会制度,既延续共同之渊源、主题,也会发生变异,然后形成一个社会的文化遗产。

  梁林故居所承载的正是建筑史和文学史某个阶段的重要价值,蒋介石行营作为抗战遗址则是那段一 寸山河一寸血艰危时日的象征。它们的存在,虽未必保存在大众记忆之中,但经由历史学家等职业人士描绘、普及并制度化之后,便会唤起大众对历史人物和文物、 历史事件和信仰的回忆,从而加强人们的历史意识。它使过去延续至今,在代与代之间、一个历史阶段与另一个历史阶段之间保持了某种连续性,构成了一个社会创 造与再创造自己的文化密码,并且给生存带来了秩序和意义。

  是的,历史时间在变化。近代以前,它缓慢地前进,其速度如此之慢让人难以察觉。而在变化速度 不断加快的时代里,历史时间在加速度飞转。但我们并非要重建过去的生活方式,也不能想象一个布满永恒建筑的城市。事实上,很少有人如此热爱过去,以至愿意 放弃今天世界所提供的一切便利。社会的迅速转型,会摧毁那些不再有适应性和灵活性的旧传统。但一如霍布斯鲍姆在《传统的发明》中说的那样,“被发明的新传 统”,必定是移植于旧传统之上,必然暗含与过去的连续性。

  没有历史的城市无法满足人的情感需求。拆除旧建筑之后假装古老只会像小丑一般可笑。居民们无 法把自我置身于一个具有时间深度的境域,并且去解释自己的起源。当记忆不起作用时,想象力也会飞走。当遨游时间的翅膀被折断,人会变得急躁、幼稚、任性和 愚蠢,人和城市一样,只是一件现代展品。

  这是人类与过去的关系。过去可以疗伤,也可以毁灭;可以引导,也可以腐化,像布罗代尔说的那样,“过去和现在将永远互相给对方以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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