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振东:请尊重和还原我们的历史
俄罗斯国庆节
克罗齐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支撑其判断的是他将历史和编年史做了严格的区分:历史是活的历史,编年史是死的历史;历史是当代史,编年史是过去史;历史主要是思想行动,编年史主要是意志行动。一切历史当它不再被思考,而只是用抽象词语记录,就变成了编年史,尽管那些词语曾经是具体的和富有表现力的。
同样,我们可以说,一切节庆都是当代的。节庆,固然是历史的纪念,但当历史被今天所思考(纪念)的时候,节庆就是历史重返当下的舆论。以俄罗斯的节庆为例,我们不妨看一看,究竟什么样的历史事件进入了当代俄罗斯的舆论版图。
一般来说,在一个国家的节庆日中,国庆高居舆论的制高点。什么样的事件能够成为国庆,体现着国家的政治取向和价值追求。俄罗斯的国庆是6月12日,22年前的这一天,俄罗斯联邦最高苏维埃通过并发表了主权宣言,宣布俄罗斯脱离苏联,主权独立。俄罗斯作为一个国家,历史悠久,但国庆日的选择,确立了1990独立后的俄罗斯,才是新的国家认同。
但有意思的是,新的国家认同,并没有以完全否定历史为代价。1991年,苏联解体,俄罗斯将前苏联的红军节改为俄军建军节,并将原日期2月23日改为2月22日,定为国家公休日。过去,每逢建军节,国家都要举行盛大的纪念活动。现在,大规模的庆祝活动虽然取消,但政治人物,都要到红场向无名烈士墓敬献花圈,举行仪式,晚上燃放焰火。
无独有偶,5月9日,原苏联时期的卫国战争胜利纪念日,也被改为胜利节。每年这一天,莫斯科都要举行隆重的集会和阅兵式,庆祝反法西斯战争取得伟大的胜利。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十月革命节,11月7日是前苏联的国庆节,现在作为传统节日依然保留了下来。政府虽然取消了有组织的庆典活动,但是民间却自发地组织起来,举行各种庆典活动,莫斯科红场依然人山人海。
俄罗斯对待历史的舆论,非常值得我们借鉴。今天,无论是执政者的执政理念还是老百姓的价值观,都和过去大不相同,俄罗斯也走过弯路,铁幕时代的人间悲剧曾经那么触目惊心,但俄罗斯有远见的政治人物和民众一起,智慧地将肿瘤和躯体巧妙地剥离。没有因为不同意列宁的主张和痛恨斯大林的残暴,而把十月革命、红军、卫国战争一股脑地全盘否定。
对待历史,正确的舆论观应该是尊重历史,还原真相,不纠缠历史。历史不应该成为前进的障碍和陷阱。未来中国最危险的伏笔来自于因为对历史评价的分歧而区分敌我。历史的评价有着复杂的系统,且不说历史的偶然与必然,个人的恩怨与民族的悲欢,单单历史符号化过程中,个体记忆和集体无意识就千差万别,对历史事件、历史人物和历史时期,无法简单化地全盘否定和全盘肯定。一个不同意你的历史评价的人就是你的敌人吗?林肯在美国人民中享有崇高地位,但美国南部26个州一直没有把林肯诞生纪念日作为法定纪念日。南部26个州就是其它州不共戴天的敌人吗?
对未来选择的争论值得鼓励,对现实认识的分歧应该包容,但源于历史评价所造成的分裂却要警惕。把未来的道路作为标杆,产生不同的学派可以理解,但把过去的事情作为试金石,而分裂不同的族群则十分愚蠢。没有什么比因为过去而撕裂一个民族更令人悲哀的了。
但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坚持一个前提,那就是还原历史真相。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历史真相的还原,因为一切方向感正确的舆论必须建立在还原历史真相的前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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