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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方志:武隆 一个地理的负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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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隧洞是武隆的欢迎词。

  从重庆到武隆,要穿越14个隧洞——14句或长或短、忽明忽暗的欢迎词。

  秋天了,山峦明净,阳光盈满山谷,渝东南仍是连绵的绿色,偶尔点缀着红叶和黄叶。当我们穿越隧洞,瞬息的黑暗带来瞬息的迷失,空间突然时间化了,变成了一种忽明忽暗的隧洞里的时间,头脑里延长的时间。迅疾而过的隧洞灯如线性的向导、闪烁的时间链条……

  有人说,旅行是从自己活腻的地方到别人活腻的地方去。在我看来,旅行是与时间结盟,进入另一个空间,去体验远方,体验他人的体验。这正是旅行的魅力和要义。

  隧洞是一种便捷需要,符合现代生活对长途跋涉的厌倦,对迂回抵达的不耐烦,以及对难度的抛弃。现在,隧洞就是一个向导,将一伙参加“世界自然遗产笔会”的作家导向远方,导向自然的武隆。

  如果隧洞是人工的,远方是自然的,穿越隧洞奔向武隆的人们,究竟是自然的还是人工的?抑或是自然与人工的一体化样本?

  隧洞,这一现代愚公们的杰作,如果它不是现在的造诣,那么还需多久才能成为自然遗产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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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县城都有一个平庸的相貌。破损的街道,蓬勃生长但严重缺乏美感的建筑群,粗糙的水泥栏杆,肯德基,大型超市,电信广告,音像店里传来的刺耳音乐,匆忙的生存……这些构成了我们常见的县城景观。在大江南北,特别是在同一个区域,县城A往往可以被县城B或县城C替换。

  武隆,似乎也完全可以用另一座县城来替换,与当地人接触,感到了他们对此产生的担忧。在一次座谈会上,我提出:武隆守着一大笔上苍给予的自然遗产,应该将其打造得有个性、有特点,使人愿意逗留、不忍离去。

  大都市好啊,却是繁华与冷漠的一个怪胎。小县城尽管偏远,却是一种依偎,一种温暖,是历史、文化、人情的基本单元。小城镇就像一个离自家不远的亲戚,而大都市里住满了与己无关的陌生人。

  其实,武隆是无法被别的地方替换的,依山傍水的地理位置无法被替换,清澈的乌江水无法被替换,街头的小蜜橘、冬枣和猕猴桃无法被替换,餐桌上“农转非”的乌江鲶鱼和小卖部里好吃的羊角豆干无法被替换……一个由溶洞、天坑、地缝组成的地下武隆,更是无法被替换的。

  地平线却被山脊线替换了。在黄昏柔和的光线里,山梁上展开了流畅、起伏的线条和简洁的美感,有时会出现一两棵小树,就像一幅写意画,随着视角的变化而变化。“远山无石,隐隐如眉。”(王维诗)而居住在县城里的人们,他们依山傍水的梦境,是无法被替换的。

  可替换的与不可替换的,构成了武隆的唯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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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坑和地缝,一个地理的负数。

  存在着两个武隆:地面之上是连绵的群山,茂密的森林,顺流不息的江河,点缀其间的城镇和村落;地面之下则是天坑和地缝,也叫岩溶漏斗或喀斯特漏斗。

  武隆有它的“负金字塔”、“负马丘比丘”、“负长城”。北纬30度被称为一道魔幻线,贯穿埃及、美索不达米亚、印度和黄河四大文明区域,附近有百慕大、金字塔、珠穆朗玛峰、马里亚纳海沟等。而武隆,正处于北纬30度附近。

  晋代张华在《博物志》中说:“地以名山为之辅佐,石为之骨,川为之脉,草木为之毛,土为之肉。三尺以上为粪,三尺以下为地,重阴之性也。”天坑、地缝具备真正的“重阴之性”,女性于此回归本源,男性从中获得阴阳平衡。

  我们有着登高望远的古老传统,那么多险峻的高峰都被人类征服了。而现在,人类或许已到了进天坑、钻地缝的时代。如此说来,武隆恐怕是未来的时尚之地。

  登高可以望远,可以一览众山小,产生豪情壮志;进天坑、钻地缝,则便是对大自然的一次深度请教。当一个人摆脱了地面的乱象和喧嚣,来到地面之下,进入大自然的内部,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幽静和清凉将其笼罩,那些碎片化了的迷失的灵魂又回来了,回到了一个凝聚的核心……

  一个地理的负数,是大自然对心灵的减法与减负。

  植物也能向低处而去。在武隆的天坑里,我认识了几种从未见过的植物:火棘、花红、青钢、鹅秋掌、银雀树……低处的植物,并不比高处的长得逊色。

  同样道理,人往低处去也并不比往高处走要愚蠢、要灰心丧气。向上的路和向下的路,本是同一条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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