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陈三五娘》演员今安在？

编辑人：胡建志 设计：翁泽义 校对：杨晨辉 组版：陈津

连日来，本报和《潮州日报》联手开展的追访“陈三五娘”行动，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同时也让1957年电影版《陈三五娘》从观众的记忆中复活。

《陈三五娘》是泉州拍摄的第一部电影。在福建梨园戏传统剧目中，《陈三五娘》是至今为止在民间最具号召力的一个。上了点年纪的晋江人，几乎无一例外对此剧中的故事有亲切感，许多人还能讲述出其中剧情。

一晃半个世纪，电影《陈三五娘》的主演们如今都已垂垂老矣，但留在我们脑海中的画面和歌声依旧那么鲜活，犹在眼前耳边。

曾经风度翩翩的“陈三”、美丽多情的“五娘”、俏丽可人的“益春”，如今可安好，都在干些什么？今日，本报独家披露这三位主演的近况及其人生传奇。

“陈三”饰演者

蔡自强：陈三“活”了 他却入狱了

蔡自强 晋江金井人，梨园戏著名表演艺术家，工生行。在《陈三五娘》一剧中饰演“陈三”，荣获华东戏曲汇演一等演员奖，并于1957年拍摄彩色戏曲艺术片。

代表作：梨园戏传统剧目《陈三五娘》中饰“陈三”

提到《陈三五娘》，人们自然就会想到蔡自强，他当年饰演的陈三已经成为人们心目中的经典之作，致使以后很多人饰演的陈三都黯然失色。

令人费解的是，我们翻阅大量资料，并没找到关于这个戏曲明星过多的文字记载，能找到的资料也只是寥寥数语：“电影《陈三五娘》主演：蔡自强……陈三”。所幸，我们采访到了蔡自强生前挚友、晋江籍知名导演庄长江。他向记者还原一个真实的“陈三”。

蔡自强是晋江金井人，少时在家乡一戏班拜师学艺。上世纪四十年代末，蔡自强原本要随戏班师傅下南洋演出，结果没去成，就一直在泉州大众高甲戏剧团坐冷板凳。一天，蔡自强看到一则广告，是晋江县大梨园剧团为新剧《陈三五娘》公开招考男主角，他决定去碰碰运气。没想到，蔡自强的俊朗模样被几个主考官一眼看中。他被录用了，成了“陈三”的不二人选。

就是这次应聘，让跑了多年龙套的蔡自强，变成了人们熟悉的“陈三”。1954年的“华东区戏曲观摩演出大会”上，在《陈三五娘》剧中饰演陈三的他，获得表演一等奖。两年后，也就是1956年，被《陈三五娘》剧组选中出演陈三。该剧播出后轰动一时，蔡自强饰演的陈三成为一代经典。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就在电影热播之时，名满天下的他，与剧中一女演员传出“绯闻”，因而惹上了牢狱之灾。“他与那个女演员都是单身青年，两人闹“绯闻”，现在看来是正常恋爱，可当时被视为生活作风问题，是要被组织处理的。”庄长江无限惋惜地说。

这段备受非议的“绯闻”使蔡自强的演艺事业一落千丈，人生也跌入低谷。1963年，刑满释放的蔡自强，黯然回到剧团。再次登上那个熟悉舞台，他依然饰演那个风流倜傥的才子陈三，可这回观众给他的却是嘲讽、喝倒彩。万般无奈之下，他结束了梨园戏生涯。

上世纪八十年代，他重操旧业，在晋江办起了高甲戏剧团。凭借自己出色的演技，他的剧团也着实火了一把。可好景不长，因不善管理，剧团很快倒闭，他也不得不流落民间，在民营剧团当一名教戏先生。这时，人们已经渐渐忘了这个曾经拍过电影、得过大奖的过气演员。

晚年的蔡自强，一直生活在泉州，直至五年前，因中风溘然长逝，时年75岁。如今斯人已逝，但他在电影《陈三五娘》中的形象依旧让人难忘。庄长江无不感慨地说：“我看过十来个‘陈三’，就他演的陈三最有风采，潇洒、大气。我一直想写写他，可搁着没写，等我要写的时候，他却走了。”

这个老版“陈三”的歌声不会消失的。人们怀念蔡自强的演出和歌声，尤其是在梨园戏越来越稀缺的今天———他是晋江县大梨园剧团的第一个“陈三”，也是电影版《陈三五娘》中那个与五娘成功私奔潜回泉州的“陈三”！

“五娘”饰演者

苏乌水：田汉赋诗赞“芬芳”

苏乌水 梨园戏著名表演艺术家，工旦行。在《陈三五娘》一剧中饰演“五娘”，荣获华东戏曲汇演一等演员奖，并于1957年拍摄彩色戏曲艺术片。

代表作：梨园戏传统剧目《陈三五娘》中饰“五娘”、《吕蒙正》中饰“刘月娥”

电影版《陈三五娘》让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五娘，在那一代人心中，五娘就是多情女的化身。难怪著名剧作家田汉，看了梨园戏《陈三五娘》后即兴赋诗道：“争说多情黄五娘，璇秋乌水各芬芳。”田汉诗中的“璇秋乌水各芬芳”一诗中，“乌水”就是指福建梨园戏著名演员苏乌水，即电影版《陈三五娘》中黄五娘的扮演者；“璇秋”则指潮剧五娘的扮演者姚璇秋。

演《陈三五娘》的时候，苏乌水年仅22岁。在《陈三五娘》之前，苏乌水已经是晋江一个村舍戏班的当家花旦，方圆十里，小有名气。

苏乌水是永春人，出生在泉州鲤城区，成名却在晋江。10岁那年，父亲把她送给惠安县一个下南戏班班主，用来抵债。一到戏班，小乌水成天哭闹，不是绝食，就是把自己反锁在房屋里。戏班主见这小丫头刁蛮，不好雕琢，便将其归还。1946年，15岁的苏乌水，又被父亲送到晋江一个戏班。这回，乌水没跑，小小年纪就与戏班女丑林玉花演对手戏，一时声名鹊起。新中国成立之初，她还当过厦门金莲升高甲戏剧团团长。

1953年，福建省文化局特意将苏乌水调入晋江县大梨园戏剧团。在剧团，苏乌水如鱼得水，挑大梁，主演五娘。1954年的华东汇演上，她扮演五娘一举获得一等奖。苏乌水至今还记得，那年汇演，梨园戏剧团约有20多人参加。《陈三五娘》在上海掀起梨园戏热潮。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电影版《陈三五娘》热播，五娘扮演者苏乌水声名大噪，一夜之间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她的戏曲之路也越走越顺，很快在多个经典剧目中饰演重要角色，并以出色的演技受到观众喜欢。1955年，苏乌水被选为省政协委员；1979年，她赴京参加全国第四次文代会和中国戏剧家协会第三次会员代表大会。会上，她被选为全国剧协第三届理事会理事。1980年9月11日，她与剧团出访香港，表演《李亚仙》、《陈三五娘》。这件事还被写入中国戏剧年鉴。

与事业的如日中天相反，苏乌水的情感生活却颇为坎坷。她结过两次婚，第一段姻缘开始于她在梨园戏剧团工作期间，丈夫是公务员。婚后不久，丈夫因病早逝。后来，她认识了自己的第二任丈夫，在一起没几年，两人心平气和地结束了婚姻。

个人生活的挫折让苏乌水晚年孤单清冷。现在，82岁高龄的苏乌水住在泉州西街一处深巷中，只有在友人来访之时，她才会翻出旧照片，追忆当年舞台上的难忘时光。

“益春”饰演者

苏鸥：少时名震晋江晚来深居老巷

苏鸥 晋江陈埭镇苏厝人，1934年出生，梨园戏著名表演艺术家，工旦行。在《陈三五娘》一剧中饰演“益春”，荣获华东戏曲汇演一等演员奖，并于1957年拍摄彩色戏曲艺术片。

代表作：梨园戏传统剧目《陈三五娘》中饰“益春”

可以说《陈三五娘》，让益春扮演者苏鸥成为大众耳熟能详的演员，按理说她的演艺事业应该更加顺畅，不过，那之后苏鸥出演的机会并不多，相反却“神秘失踪”，淡出戏曲界。

每次向外人提及自己坎坷的一生，78岁的苏鸥总是忍不住流泪。

苏鸥是晋江陈埭镇苏厝人。7岁，她被送给陈埭下埭村一富户人家，天天牧羊，顿顿挨饿，受不了，偷跑回家。8岁，又被卖到泉州东街一家小饭馆做杂工，动不动就挨打，气不过，她又跑回家。11岁，她再被卖到泉州南门一佛具店当丫环，日日干重活，夜夜遭辱骂，倔强的她又当了一回逃兵。

13岁，她又以一两黄金的价码，被卖给一个戏班主当童养媳。其间，她逃跑过一回，却又被抓回来，从此乖乖地留下来。

这一年，苏鸥终于遇到了生命中第一位伯乐———梨园戏名旦何淑敏，她的表演天赋被发掘了出来。不足两个月，这个六年间被卖了四回的丫头开始登台演出，演的还是经典折子戏《小闷》。之后，她连续出演了《苏秦》、《朱买臣》、《刘文龙》等剧目，在晋江南部一带小有名气。几年后，身价暴涨的她，自办戏班，一直活跃在村社舞台上。

1952年，苏鸥加入晋江县大梨园剧团。剧团成立初期，演出少，工资低，苏鸥也曾打过退堂鼓。不过，恩师何淑敏鼓励她：“困难是暂时的，政府对梨园戏很重视，要你们排《陈三五娘》，你要安下心来，等戏排出来，日子会好过的。”听了恩师的话，苏鸥潜心演戏。

1956年，上海天马电影制片厂准备把《陈三五娘》拍成电影。在剧中，年仅22岁的苏鸥扮演的是五娘的贴身婢女，戏份多，是剧中的女二号。在上海拍戏的一年多时间，她累倒了好几回。

苏鸥回忆道，当时演戏的只有几个人，可围着演员转的有上千人。那时，天天拍戏，几乎是病不起。一次，她在演出中突然晕厥，被送往医院。医生说，病情紧急，需要马上住院调养。剧组却说，第二天还有演出，不能住院。她硬是咬紧牙关，带病演出。直至最后，她病倒片场，躺着被送回泉州。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陈三五娘》火了，益春扮演者苏鸥也红遍八闽大地，她所在的晋江县大梨园戏剧团，也升格为福建省闽南戏实验剧团。

时隔不久，一场病，迫使她忍痛离开那个心爱的舞台。此后的她，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前些年，有人在泉州市区花桥亭边菜市场上认出了她。那时的她，不再是舞台上那个耀眼的“益春”，而是一个写满沧桑的老太太，蹲在路边摆摊，叫卖自己亲手养的绒鸡。认识她的好心人，见她落到这般窘境，主动跟她拉家常，帮她卖绒鸡。

苏鸥虽然弟子众多，但大家各奔东西，近年来往稀疏。如今的她，一个人深藏在泉州西街老巷中，过着低调的生活。看着昔日的“益春”晚年过得如此凄凉，圈中人都唏嘘不已。

【延伸】

七成主创人员为晋江人

几年来，电影《陈三五娘》经常在中国闽台缘博物馆滚动放映，人们可以从银幕上看到陈三五娘的传奇故事，回忆老一辈艺人曾走过的流金岁月。

据介绍，《陈三五娘》是泉州第一部电影，更是一部高规格的彩色戏曲影片。它由拍摄我国第一部彩色戏曲影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上海天马电影制片厂全程操刀制作。

这部电影主创团队以福建省闽南戏实验剧团《陈三五娘》剧组为班底。在十几个主创人员当中，70%以上是晋江人。剧本口述者蔡尤本是东石人，剧本整理者许书纪是安海人，就连陈三、益春、李姐、林大、黄九郎、小七等角色也都是由晋江籍艺人饰演。半个世纪斗转星移，当年一起拍戏的演员，如今只有苏乌水、苏鸥、丁金玉等人还活在世上。

1956年开拍，直至1957年完工，历时一年多。1959年2月，电影《陈三五娘》杀青，率先在福建省放映，闽南地区几度出现万人空巷的场面。年届古稀之年的安海文史爱好者龚海乐说，电影放映时，他还是个小小少年，挤在人群里看热闹；后来，他又看了几遍，至今对陈三和五娘在潮州元宵灯市相会的画面记忆犹新，还能哼出几句台词。

“陈三磨镜”曾被改动

电影《陈三五娘》有一个情节描写的是，陈三乔装磨镜匠，到五娘府上故意失手打破宝镜，卖身为奴三年，以赔偿损失。据说，这一情节与《唐伯虎点秋香》相似，却比它出现还要早。不为人知的是，这一情节曾经被改动，后来又改回来。

泉州戏曲名家吴捷秋生前表示，在拍戏前，有专家认为，陈三故意打破镜子，自愿为奴三年，这样有损人物形象；便改为失手打破镜子，被迫佣工相赔。可是流传几百年的戏文都是陈三故意打破镜子，反映的是陈三追求五娘，是不惜一切代价，对爱情的忠贞不渝。

后来，国家文化部艺术处主持了一次座谈会，一致认为失手破镜的改动是败笔，而肯定传统情节故意破镜是一幕经典的好戏。

1957年，上海天马电影制片厂拍摄彩色电影《陈三五娘》，“磨镜”这一情节仍按原貌拍摄。

感谢庄长江对本次采访的帮助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