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YA眼中的HAYA
2014年末,HAYA乐团经过一整年的紧张录制,终于完成了乐队自2006年正式成立至今的第五张专辑。在北京的民族剧院,他们举办了一场名为《疯马》的专辑发布会。在此前,HAYA乐团已经先后推出《狼图腾》、《灯》、《迁徙》等数张音乐专辑,并在业内和听众间都获得了极高的评价。而《一席记录》栏目组正是在哈雅筹备这次《疯马》发布会期间,记录下了几位成员台前幕后的状态,并最终完成了这部名为《哈雅的图腾》的纪录片。
HAYA习惯用音乐去诉说自己对世界和生命的理解。但这一次,他们将目光对准自己,第一次尝试用纪录片的形式去表达自己的观点。这对那些想在音乐层面之外更深入了解HAYA的人来说,无疑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HAYA来自蒙古语,是边缘的意思。边缘象征着自由,那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黛青塔娜在纪录片的开场时平静地说。
张全胜出生在内蒙古科尔沁草原,小时候他经常听到村庄附近森林里的狼叫。宝音几乎随时随地都处于练习的状态。希博出生在一个音乐世家,从五岁开始学马头琴。当别人还在起步阶段的时候,他早已万马奔腾。而Eric从一开始对民族音乐不甚了解到今天对蒙古音乐有自己理解的经历,则更像是HAYA见证下的成长。塔娜说:“我的母亲,母亲的母亲,都是部落里最好的KA(歌手)”。如果你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演出,你也许也会和我一样在心里想:“不然呢?除了他们还能是谁?”这就是HAYA,一个五人乐团,不可分割。
“HAYA是蒙古语,边缘的意思。我来自边缘地区,我血液里流淌着的这部分传统的文化,也一直处于边缘的状态,我想借助蒙古文化的土壤创作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音乐。”就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人类的确在进步,社会也的确发展,但与之同时,曾经作为大陆主人的游牧民族,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正一步步走向荒漠。HAYA的音乐似乎向我们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民族的是否真的是世界的?”
自成立至今,HAYA一直在音乐的世界里继续着祖先的游牧,他们一次次用不同的音乐形式去诠释自己的思想。十多年时间里,他们四处游历,与不同肤色、不同民族、不同种族和背景的人合作,试图像他们的祖先那样无限扩张自己的音乐版图,同时在民族音乐中融入爱、土地、生命、灵魂、信仰、生死这些具有普世价值意义的概念。
音乐中很多抽象的表达你都能在HAYA成员的自述中找到具象的灵感源头。上大二的时候,塔娜假期同父亲一起驾车回牧区,当时的塔娜心里还怀着“想要表现自己是北京来的大学生”的小心思。半路上他们遇到一个牧人搭顺风车,牧人指着塔娜的父亲问塔娜:“你是她的女儿吗?”塔娜说是的。牧人用很不标准的汉语对塔娜说:“我也有一个女儿,她是草原上的一匹野马”。
这句话是这样的有力,以至于塔娜的内心在很长时间都没能从震撼中恢复过来。同时她也开始用新的眼光去审视那片看似荒凉的广阔草原,在荒原的表象背后,是不是有一个声音正等待被重新唤醒呢?终于在多年后,她和其他成员相遇,有着同样音乐信念的他们开始一起做音乐,一做就是十多年,他们以音乐作接头暗号,叩响无数失落的灵魂。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我们应当感到幸运,还有HAYA这样的乐队,几乎从不去迎合市场,只做他们认为对的、好的音乐。我相信,无论HAYA的风格如何改变,无论HAYA未来将走向何处,他们作品中那种对人类共同命运的思索是永远不会停止的。
《哈雅的图腾》这部纪录片可以说是HAYA对自己的一次陈述。尽管他们在音乐的世界里已经足够有力,但我们仍然愿意去听主创们坐下来和我们聊聊他们自己眼中的HAYA。否则我们不会知道,原来最让他们难忘的一次演出竟然是在大草原上为一万匹骏马演奏。
在影片的结尾我们看到《疯马》发布会圆满落幕,演出很成功。但画面突然切到了一片正在被疯狂开采的草原。人们很疑惑:“疯马”是什么?HAYA这次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其实,疯马是一个印第安人,原名Tashunca-Uitco,15岁时便成为部落中的猎手。因为在一次战斗中表现英勇得如同“一匹疯狂的战马”而被父亲改名为Crazy Horse。在一场与美军的战斗中,身中数弹的疯马领着自己的人马歼灭了外敌的兵团。但他也从此陷入了躲避敌人追捕同时被族人抛弃的悲惨境地,而这颗无形的子弹却是致命的。35岁时,疯马死在了美国人的手下,只留下那句著名的:“这是我们的土地,我们得以安葬的地方。”后来人们在南达科他州建立了一座雕像,专门用来纪念这个为守护家园失去生命的英雄。
一次偶然的机会,塔娜看到了一部讲述疯马事迹的纪录片,她牢牢记住了疯马的故事,并决定将乐队的新专辑命名为《疯马》。当年腹背受敌的印第安首领未完成的,和HAYA今天想要通过音乐去完成的,都共守着同一个内核,那就是为处在边缘的即将消逝的美好发声。“我只是不愿意去看那沟壑般的伤口”,这是《疯马》的第一句歌词。面对面目全非的家园,HAYA并没有办法去扭转什么。但他们并不逃避内心感受到的疼痛,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疯马的故事引申到自己的家园,用音乐去表达出来。
疯马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失去家园的人。印第安部落之于殖民者,草原之于城市,这个世界上到处都发生着相似的事情,我们的家园正在以比想象中更快的速度以各种形式消逝。而人们总是清醒得太晚,我们总是要等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疯马,才想到去为他建造一座雕像。疯马是印第安人,但他的精神属于全人类。
“民族的究竟是不是世界的?”其实我们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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